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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文章:传播媒介与胡仁乌力格尔的兴衰


    
      传播媒介与胡仁乌力格尔的兴衰
      撰文/额尔很白乙拉
      由于传播媒介所传递的有关信息对人类社会产生了重要影响,因此如何运用媒介来传播信息至关重要。著名传播学家麦克卢汉曾经说过“媒介就是信息”,他认为,媒介本身就在“塑造和控制着人的组合和行为的尺度和形态”。对此,我们可以这样理解:传播媒介的变化给人们的社会生活带来了巨大的影响。若将此观点引入胡仁乌力格尔的发展脉络中,亦可想见,胡仁乌力格尔的兴衰在某种意义上与内蒙古地区传播媒介的发展历史有着较为密切的关系。下面笔者从乌力格尔的兴衰与民众娱乐生活的主流媒介(口头媒介、广播媒介、电视媒介)之间的关系着手展开讨论。21世纪以前(一)口头媒介传播
      1.胡尔奇方面:在胡仁乌力格尔主要借助口头媒介传播的时期,作为职业说书艺人的胡尔齐,为了谋生在草原上四处漂泊,这些说书艺人对胡仁乌力格尔文化圈的扩大做出了突出的贡献。流浪的生活方式丰富了他们的阅历,艺人的演唱水平得到进一步的提高,他们说唱乌力格尔的语言和内容更为丰富。关于这一点著名胡尔奇琶杰曾经这样说“我23岁开始流浪于蒙古地区的28个旗,曾为8个王爷、13个葛根(活佛)演唱过乌力格尔,深知喇嘛葛根的暴躁,王爷的蛮横”。
      2.民众方面:在口头媒介传播时期,民众听胡仁乌力格尔主要有两种目的。一是宗教目的,即人们通过演唱胡仁乌力格尔的这种仪式,邀请各路神仙,降压妖魔鬼怪,保护自己及家人的生命和财产安全。扎鲁特旗的古如胡尔奇说:“现在有些人搬新房子的时候会邀请胡尔奇演唱乌力格尔,我一般演唱名为《四姐白花》的乌力格尔,这是一个关于天神下凡的故事片段”。将天上的众位神仙请到“家里”,这里的妖魔鬼怪肯定是“无处藏身”了。蒙古贞的那木吉拉胡尔奇还说:“在蒙古贞地区,人们盖新房子、搬家、挖井后,会邀请胡尔奇演唱乌力格尔,目的是娱悦龙王爷。一般会选唱《东汉演义》中的刘秀登皇位,在洛阳建立32个衙门的乌力格尔片段”。这些表明在口头媒介传播时期,在蒙古族民间流传有演唱英雄史诗等口头音乐或故事来娱悦众神,籍此获得他们庇佑的传统习俗。这个时期人们听胡仁乌力格尔的第二个目的是为了娱乐,口头媒介时代人们的娱乐生活主要来自于民间故事,即讲故事和听故事活动。胡仁乌力格尔精彩的说唱、传奇的故事深受人们的喜爱。这一时期胡仁乌力格尔流传于整个蒙古族社会,上至王公贵族的府邸,下至普通老百姓的蒙古包都可以听到精彩动人的乌力格尔说唱。胡仁乌力格尔甚至流传到神圣的佛教家园——寺庙。很多王公的府邸都有专门的胡尔奇。如:著名胡尔奇宝音诺莫呼,年轻时候就曾是阿鲁科尔沁王旺钦普日莱的胡尔奇。金宝山、快忙(真名叫青龙)、扎那、孟根高力套是土什业图王府的四大胡尔奇。德宝胡尔奇曾在达尔罕旗王府当过胡尔奇,而且曾两次被请进新京(今长春),给伪满皇帝说书。在寺庙里,每年的腊月20日到正月20日的劳斯尔会上,都会邀请胡尔奇演唱乌力格尔。甚至有些活佛(蒙语叫葛根),都有自己的专职胡尔奇,如库伦的常锁胡尔奇就是老爷庙活佛的专职胡尔奇。
      3.国家政策:20世纪50年代,在党中央提出的“文艺从属于政治”和“文艺为政治服务”的口号下,胡尔奇们开始编创“新胡仁乌力格尔”,演唱以革命故事为题材的乌力格尔,此举使胡尔奇成为了党的“宣传员”、人民的“思想教育者”。这时期涌现了《巴音陶海战役》、《英雄阿尤喜》、《巴林怒火》、《草原烽火》、《骑兵部队》、《林海雪原》、《新儿女英雄传》、《风雪大别山》、《刘胡兰》、《铁道游击队》、《保卫延安》、《黄继光》、《赵一曼》、《地道战》、《平原枪声》等多部革命题材的“新乌力格尔”。目的就是对广大听众进行生动的爱国主义、集体主义以及革命主义的宣传教育。这一现象表面上丰富和繁荣了胡仁乌力格尔内容,但从某种意义上来看,这却严重违背了胡仁乌力格尔的艺术准则。这些革命题材的乌力格尔对普通民众缺乏吸引力,甚至让他们感到失望。这种现象也导致胡仁乌力格尔走向违背艺术标准,倾向于政治化方向发展的道路。
      此后在内蒙古地区建立的说书馆,是为了改善民众的娱乐生活。同时也是出于充分发挥胡尔奇的“宣传员”、“思想教育者”作用的政治目的。1957年,内蒙古的呼和浩特、乌兰浩特、通辽、锡林浩特、海拉尔等重点盟(市)建了18所说书馆,安排专职胡尔奇现场演唱乌力格尔。这不仅丰富了民众的娱乐生活,而且为胡尔奇演唱水平的提高创造了良好的条件。通过在说书馆现场演唱乌力格尔,胡尔奇积累了丰富的现场表演经验,说唱水平迅速提高,如布仁白乙拉、额尔敦朱日和等胡尔奇成为20世纪八十年代广播电台录制胡仁乌力格尔的“主将”。
      (二)广播媒介传播
      1.胡尔奇方面:对胡尔奇来说被邀请到广播电台录制乌力格尔是极大的殊荣,笔者采访过的很多胡尔奇都曾主动找到广播电台,要求不要酬劳免费录制。对他们来说通过广播电台,提高自己的知名度是比每小时八元钱的酬金更有吸引力的。当然对于没有名气的胡尔奇来说是这样,对于已经出名的胡尔奇来说,农闲时期通过演唱乌力格尔得到稿酬,是改善生活的一种方法。
      2.民众方面:从建国初期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广播电台是广大蒙古族农牧民的主要的大众媒介。收音机甚至成为20世纪八十年代农村家庭的“四大件”之一(另外三个是手表、自行车、缝纫机)。那个时候电视还未普及,蒙古人对乌力格尔的热爱程度就像现在的人看电视连续剧一样。每天中午(一般是中午12点到下午13点)播放乌力格尔的时候,大家都放下手中的活儿,聚集在收音机前收听乌力格尔。因此在内蒙古东部区流传有“听乌力格尔不饮牛”的说法。
      3.媒体方面:在这段时间广播电台为了办好自己的广播节目,根据广大听众的需求积极地录制组织了很多部乌力格尔。1956年到1990年期间(中间文化革命十年中断、主要是1978年以后),内蒙古广播电台和各盟、旗广播电台前后邀请琶杰、毛依罕、扎那、孟根高勒套、布仁白乙拉、额尔敦吉如和、希日布、海宝、乌苏格宝音、道尔吉等胡尔奇,录制了《金国》、《后汉》、《夏国》、《周国》、《春秋》、《战国》、《商国》、《钟国母》、《唐五传》、《三国演义》、《西汉》、《隋唐演义》、《水浒》等几千个小时的胡仁乌力格尔。
      当时胡仁乌力格尔的说唱曲目进一步丰富,除传统的乌力格尔说唱曲目之外,广播电台还将汉语样板戏、电影改编成胡仁乌力格尔。这样录制的乌力格尔有《女联络员》、《袭击白虎团》、《红色娘子军》、《智取威虎山》等几部作品。同时,蒙古族历史题材的乌力格尔也日益增多,如《青史演义》、《满都海车臣皇后》、《套克套》、《僧格仁钦》、《嘎达梅林》等等。
      这一时期乌力格尔的主要功能倾向于娱乐功能,其宗教功能日渐衰弱。主要原因有,第一、中共中央大力宣传“宗教是精神鸦片、是迷信”的思想,因此,以往人们通过邀请胡尔奇演唱乌力格尔,消除灾难的传统观念日趋淡薄。第二、在20世纪八十年代开始的市场经济化潮流下,胡仁乌力格也迈出了市场经济化的步伐,说书艺人不再免费演唱,听众也不愿花钱邀请说书艺人演唱乌力格尔,胡尔奇和听众暂停在“僵持状态”。听众仅从广播上收听乌力格尔,几乎没人花钱邀请胡尔奇演唱乌力格尔。(三)电视媒介传播
      电视媒介为胡仁乌力格尔带来的更多的是被“排挤”或“边缘化”,这也直接导致了胡仁乌力格尔的衰落。
      1.胡尔奇方面:20世纪九十年代胡尔奇基本上停止演唱乌力格尔的活动。主要原因是没有演唱乌力格尔的市场。不仅在民众中几乎没有人邀请胡尔齐演唱乌力格尔,广播电台和电视台也停止了乌力格尔的录制工作。
      2.民众方面:自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越来越多的农村地区户户通电,丰富多彩的电视节目对人们来说比胡仁乌力格尔更具吸引力。至此,胡仁乌力格尔的娱乐功能与其宗教功能一样,渐渐失去了昔日的意义。蒙古族民众从领导干部到基层农牧民都只看电视节目,不收听广播节目,更遑论收听胡仁乌力格尔。
      3.媒体方面:由于收听率的降低,广播电台的领导和编辑也不再重视乌力格尔的录制工作,甚至将其停止。因此上世纪九十年代到2010年期间电台几乎没有更新乌力格尔说唱曲目,而且,由于反复播放上世纪八十年代录制的乌力格尔。听众对现今播放的胡仁乌力格尔产生了听觉疲劳,没有新鲜感可言,也就失去了往日的吸引力,收听胡仁乌力格尔的听众越来越少,成为恶性循环。
      内蒙古电视台于1988年邀请到李双喜胡尔齐录制了《青史演义》、《毛泽东的故事》、《邓小平的故事》、《乌兰夫的故事》等八部胡仁乌力格尔。兴安盟科右中旗电视台,邀请著名说书艺人希日布老人录制了《封神榜》乌力格尔。但这些与丰富多彩的电视节目是完全没有可比性的。
      21世纪的多媒介传播
      国家方面:联合国教育、科学及文化组织大会于2003年9月29日至10月17日在巴黎举行的第32届会议中,制定了《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至此,我国政府也开始注重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2006年胡仁乌力格尔被列入全国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名单。兴安盟科右中旗、吉林前郭旗等旗被誉为全国的乌力格尔之乡。在国家的大力支持之下,兴安盟科右中旗、通辽扎旗的说书馆也得以重建。
      1.胡尔奇方面:劳斯尔、朝格珠、那木吉拉、杨铁龙等胡尔齐被评为首批国家乌力格尔传承人,得到每人每年8000元的生活补助。扎拉森、甘珠尔等一批胡尔奇被评为省级乌力格尔传承人。这对胡尔奇来说也是极大的荣誉,同时对他们的经济生活也带来了一定的帮助。
      2.媒体方面:广播电台和电视台开始注重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通辽广播电台近两年计划录制500小时的乌力格尔。目前,已经邀请海清、锁银等胡尔奇录制了一部分乌力格尔。
      内蒙古电视台与通辽电视台近两年开始合作录制了一部分胡仁力格尔。甘珠儿、李双喜、扎拉森、班布拉、德木础格、照日格图、额尔敦出古拉、海清、敖特根、达胡白乙拉、桑布等胡尔奇积极地参加,先后录制《楚郭相争》、《郑江女》、《李前英公主欣赏铁树开花》、《五龙征南》、《宝音呢庅呼亲王》等胡仁乌力格尔,并分别在内蒙古电视台和通辽电视台播出。科右中旗电视台也邀请特木日、照日格图、额尔敦出古拉、锁银等胡尔奇先后录制了《大龙太子》、《龙虎两山》等胡仁乌力格尔,这标志着胡仁乌力格尔开始走向以电视为主要媒介的发展趋势。
      网络时代的到来为胡尔奇和听众带来了更多的方便。胡尔奇可以在网上随时发布自己说唱的乌力格尔片段。听众亦可以随时随地收听自己喜爱的乌力格尔。目前,在《草原雄鹰》、《蒙古包》、《好乐宝》等蒙文网站,发布有《吴越春秋》、《刘秀走过》、《封神榜》、《薛刚反唐》、《隋唐演义》、《龙虎两山》、《龙凤桥》、《哭喜传》、《刘备进荆州》等多部乌力格尔。同时,为了方便群众,内蒙古广播网和内蒙古电视台还专门开通了网站,使广大听众能够在网上随时收听他们播放的胡仁乌力格节目。
      网络上的这些音、视频资料,为新一代胡尔奇的艺术学习之旅,提供了很大的便利条件。同时,也为培养新一代的乌力格尔听众夯实了基础。
      综上所述,口头媒介传播时期胡尔奇是以通过表演乌力格尔而谋生,民众为了宗教或娱乐的目的邀请胡尔奇演唱乌力格尔。到了广播媒介时代,胡尔奇是为了名誉或将演唱乌力格尔作为一种辅助的经济手段,民众主要是出于娱乐生活的目的而收听广播。在电视成为主流媒介的时代,胡尔奇几乎没有演唱市场可言,民众的娱乐生活也比以往丰富多彩,几乎没有人听乌力格尔,乌力格尔的娱乐功能也失去了意义,胡仁乌力格尔由此走向衰落。21世纪在国家的大力支持之下,胡仁乌力格尔开始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