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大都宫殿的平面图设计特点探微

作者；却拉布吉

内容题要：

一、近年来蒙古学研究领域内，突破过去重点只在语言、文学、历史范围内的习惯作法，蒙古族建筑文化史的研究课题，也有了一席之地，这是一件可喜的收获。

二、窝阔台汗营建了蒙古帝国第一个土木建筑的都城——哈剌和林，并在古代蒙古建筑史上第一次提出了具有划时代战略意义的建筑事业纲领：“奠定世界强国之根基，建筑繁荣昌盛之基础。”

三、元大都宫殿建筑是中国各民族建筑文化最有特色的一株奇丽的花朵。被中国和世界建筑界誉为“中世纪中国民族建筑的顶峰”，他和隋唐、明、清建筑属于中国三大建筑系列之一。元朝国都——大都和明清两朝国都——北京是中国历史上和世界历史上最具有盛名的三大帝都。

四、元大都宫殿建筑体现了汗权至上的思想。所以在宫殿建筑、装饰上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要求做到高贵华美、宫丽堂皇，体现了蒙古族居住文化和精神面貌，不同于中国其它封建社会宫殿规格。元大都宫殿平面图设计最大特点是：颇像蒙古民族图案——贺乌戈拉吉[he ugalaji]的组合图型，这是蒙古族把民间艺术图案和建筑装饰相结合的产物，是蒙古族建筑设计图的基本样板。

关键词：窝阔台、建筑纲领 元大都 贺乌戈拉吉

目前全世界研究成吉思汗文化浪潮中，在蒙古学研究领域内，突破过去“老三门”（语言、文学、历史）的框框，把蒙古族古代建筑文化史，诸如蒙古族土木建筑的起源，什么是蒙古族建筑等课题，提到研究项目中来了，这是一个可喜的收获。

蒙古族在十三世纪就营造了哈剌和林，上都和举世文明的大都城。说明蒙古族是名符其实的“草原游牧民族之集大成者”有智慧、有能量的伟大民族。蒙古族土木建筑是可以追溯到八世纪左右，《蒙古秘史》所记的“有土墙的百姓”就是包含了三个内容：一是那时已经有了土木建筑物，二是已经有了大规模的农业生产，三是有了定居游牧的条件。

但是在成吉思汗时期，没有进行大规模的土木建筑，主要有两个原因：第一是成吉思汗对土木建筑不感兴趣，他迷恋于金碧辉煌的帐幕宫殿，曾说过：“我的子孙们穿上绫罗绸缎、，住上砖木楼房之时，便是我创建的蒙古帝国消氓之时”。①当时的绫罗绸缎、专木建筑、主要是农业文明的产物。成吉思汗对牧业文明的高度崇仰，而担心他的后裔们抛弃游牧文化，被强大的农业文明所吞噬，发生被同化的悲剧。第二是成吉思汗二十余年来，聘驰在纵横欧亚的战场上，无暇雇及建筑事宜，最后他老人家也在马背上结束了他光辉的一生。

到了窝阔台汗时期，蒙古社会有了比较安定的生活环境和社会秩序，国家有了稳定的税收，经济文化有了新的发展。为适应这种突飞猛进的发展速度，形势和需要，必须要营造固定的土木建筑都城。窝阔台汗七年（公元1235年）营造了蒙古帝国第一个土木建筑的都城——哈剌和林。

窝阔台汗在古代蒙古建筑史上史无前列的提出：“奠定世界强国之根基，建筑繁荣昌盛之基础”②的具有划时代战略意义的建筑纲领，奠定了未来蒙古族建筑事业的坚强基础，窝阔台汗以后的历代帝王都是坚定不移的去实施这个宏伟宗旨的。

到了雄才大略“思大有为于天下”的忽必烈大汗时期建上都筑大都，城市宫殿建筑规模，宫阙内部陈设布置都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尤其元大都宫殿建筑综合集中了历史蒙古族宫殿的传统风格。又结合了中原建筑文化的精华。所以元大都建筑风格体现了中华多民族建筑文化的大融合，（主要是汉藏畏吾儿建筑），因而元大都宫殿建筑形成了中国各民族文化最有特色的一株奇丽的花朵，被中国和世界建筑誉为“中世纪中国民族建筑的顶峰”，它和隋唐、明清建筑属于中国三大建筑系列之一。同时也溶纳了波斯、欧洲地区建筑风格，反映了当时元大都是国际性大都会的特点。元朝国都——大都和明清两朝国都——北京是中国历史上和世界历史上最具有盛名的三大帝都。③

元大都宫殿建筑体现了汗权至上的主题思想，所以在宫殿建筑和装饰上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要求做到高贵华美，富丽堂皇，体现了蒙古族居住文化和精神面貌，不同于中国其它封建社会宫殿规格。元大都宫殿平面图设计最大特点是：“颇像蒙古民族民间图案——贺乌戈拉吉[he ugalaji]的组合图型，这是蒙古族把民间艺术图案和建筑装饰文化相符合的产物。是蒙古族建筑设计图的基本样板。

        欢欣之余，下面将元大都宫殿建筑平面图设计特点，略做粗浅论述，请各位专家指正。

      拜读朱偰教授大作《元大都宫殿图考》平面图，深有感触，元宫殿平面图设计④颇像蒙古族图案——贺乌戈拉吉 ��he ugulaja��的组合图型。    

       贺乌戈吉是蒙古族装饰图案的源泉，它产生的根源是和蒙古族崇拜“长生天”永生不灭，周而复始的哲学观点为基础的。和“万物生生不息，千古绵长”的永恒主题思想连在一起的，所以它的平面图案主要是以连绵不断的长线为主，显示生命的无限延续，永不折断。汉族学者给它起了一个很形象的名称，叫做“盘肠”，蒙古族学者则把这个母体艺术的结晶，誉为“蒙古族艺术之根”——贺乌戈拉吉。

       对“图案”一词阿木尔巴图教授在其大作《蒙古族图案》一书中做了精确的诠释：“‘图案一词’，蒙古族牧民称其为‘贺乌戈拉吉’，因为盘羊的犄角卷曲好看，所以类似犄角形的曲纹式称‘乌戈拉吉’，而其它类型的纹样称‘贺’，随着各种民间工艺制作的发展，人们把一切器物的造型、色彩，纹饰的总体设计为图案。”⑤

       元大都的装饰离不开蒙古族图案和中国其它民族建筑艺术的精华。经过对《元大都宫殿图考》平面图的学习，三分冒昧的对元大都的宫殿平面图形写出了比较文字，仅供参考之用。

       形宫殿——汉族建筑专家称其为工字形建筑，蒙古族建筑家称为“巴图恰哈图” ��batu qihatu �� 建筑，意为“永远结不开的吉祥结”,蒙古族是崇尚吉祥的民族，日日、月月、年年，无时无刻不在讲吉祥，把吉祥溶纳到生活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生活细节。这就是唯有蒙古族产生独有的“颂词”文化体裁的原因之一。成吉思汗苏勒德祭祀仪式中，把第一个献出的哈达就是叫做“巴图章戈” ��batu jingga �� 在哈达中间记一个疙瘩结，象徽永固长生不解不脱落，蒙古族摔跤手脖子上带的“章戈”就是在中间记一个哈达结的，象徽角力勇猛，昌盛不衰。

        对“工”字形建筑蒙古族建筑观有自己的诠释，蒙古族的宫殿管理是来自蒙古包管理的，蒙古包园形平面的利用是很有科学道理的，北面是主人座位，西面是客人座位，蒙古族尚右，东面是家庭主妇操持家务的位置，南面是通道。秩序井然，井井有条，一点也不显的杂乱。“工”字形建筑——“巴图恰哈特”式建筑物，前面是朝会，庆典宴饮，会见国内外贵宾之处。中间有一个大走廊通到后面的办公宫殿和起居宫室，精简了皇帝从起居深宫到会朝大宫时的繁琐的宫廷礼仪，节约了时间，提高了办事效率。另一方面这种建筑非常适合，北方冬季风雪多，春季西北风多的气候特点。 元大都四大宫殿大明殿，延春阁，圣兴宫 ，隆福宫就是工字形——“巴图恰哈特”式建筑物。解放后北京元大都考古队对后英房，雍和宫附近街道的勘查挖掘，发现过民间工字形居宅6鄂尔多斯成吉思汗祭祀陵的“朝木楚格”双帐宫殿（前后成为葫芦形状）就是“巴图恰哈特”是（宫字型）的原型所在。

据蒙古考古学家阿·敖其尔讲：“蒙古和前苏联联合考古队在蒙古三江流域多次发现过‘工’字形“巴图恰哈特”式建筑遗址7

锤形广场——蒙古语称为阿拉罕广场 ��aluhan  talbai �� 元大都正门丽正门和内城正门灵星门之间，建有锤形广场，左右两侧有长达七百步的千步廊。中国历代王朝的广场都是设在宫城的前面，而元大都却把广场设置在外城的正门和内城灵星门之间，一是使内城的“拦马红墙”和“萧墙”（实际上的城墙），更显的雄伟壮观。二是遵循自成吉思汗以来汗王的宫殿前面不能设置任何建筑物和其它宫帐，以保持汗王的权威。宫殿前面的辽阔地方只能设广场和祭祀苏勒德。不得做其它之用。三是从蒙古族民俗学角度分析，东南西北都是“长生天永存”的地方，所以汗王大帐总是向南的。蒙古族民间故事的主角英雄人物，往往把死去的心爱战马的头设向南方敬祭。南方乃是蒙古族吉祥的方向之一。

          十三世纪出使蒙古汗国的道森记录道：“在他们语言中，宫廷称为“鄂耳朵”，它的意思是“中央”，因为它总是在他的居民的中央，不过，没有人把自己的帐幕安置在宫廷的正南方，因为宫廷的门是朝南开的。”8

       世界上皇宫广场或其它广场，均为四方形或长方形。唯独元大都皇宫广场是锤形的，这是为什么呢？

       十四世纪初波斯政治家、史学家拉施特撰写的“史集”（1304-1316年）记录了蒙古族《额尔古纳昆》的传说。9在很古的时候蒙古部落因互相残杀，只剩下一男一女躲避到深山密林，随着岁月人口猛增，于是宰了七十头牛，做成牛皮风箱，浇山溶铁，制造兵器冲出山谷，走向平原，从此，蒙古族成了强盛的民族。历来蒙古族为了纪念这个伟大壮举，每年除夕，用锤子敲打铁帖，以纪念蒙古族以坚定不拔的精神，取得了民族生存的伟大胜利。从此以后蒙古族汗王往往在宫殿前后营造丁字的广场，供庆典、阅兵、那达慕狂欢宴饮之用。

       形平面图——这是蒙古族图案贺乌戈吉的一种，一般称为“西热”图案[shirge]是桌子的意思，又称为“比土阿拉哈”图案 ��bitu aluha �� 封闭形锤子图案的意思。元大都宫城崇天门是以这种独特平面图形式营造的，它有两个作用：一是有半个瓮城的作用，卫护宫门，二是雄伟美观。汉族建筑家称为双阙制，朱偰教授评论道；“双阙之制，不始自元，而以元制与今为最近。”10在元大都宫城遗址改建的明清皇城午门是崇天门旧址，形制也和崇天门一样，双阙制的。

       形宫殿——这是半锤型平面图，蒙古语叫做 ��tal alauha �� .元大都兴圣宫的畏吾儿殿，鹿顶房、盝顶殿的平面图是半锤形的。

   形宫殿——汉族建筑家称为十字形平面图，蒙古族建筑学家称为“陶脑拉金” ��tonoljin �� 或“恰哈特” ��qihata �� ,在蒙古族装饰中常用的一种图案。隆福宫的睿安殿、文德殿、西苑的水晶宫的建筑平面图均为十字形图案。

  形亭堂——汉族建筑家称为圆形平面图。蒙古语称为“瀚该”��hangai �� 或“温根” ��onggin �� 蒙古族装饰图案中也是常用的一种图案，有时象征太阳，也代表蒙古包。万岁山上的金露婷、玉虹亭，西花中圆亭，太液池中犀山台等都是圆形的平面图。

    蒙古族建筑，渊源于最古老的蒙古包，蒙古族是大自然之子，蒙古人的观念中大自然是上有“有星的兰天”,下有“有草的绿地”,中间无限空间是天地之子的蒙古人，繁衍生存的摇篮。形象的体显了

“懒长生天之力”生存的伟大哲理。蒙古包产生于“天圆地方，人在居中”哲理之中，蒙古族称天为“父亲”，地为“母亲”子女居中。蒙古包建筑形状为“”形，蒙古语为“崩布格尔” ��bombuger �� ,平面形状为圆形，称为“图古尔格” ��tugreg �� ,蒙古族崇拜圆形为太阳，象征温暖、公平吉祥。因而选择圆形为住宅的基本造型。另外圆形建筑具有抗拒自然侵害的功能。这和大自然的树木都是圆形的道理一样，千百年来蒙古族在长期的，艰苦的游牧生存劳动中，创造了适应恶劣高原气候，合乎科学规律的独一无二的圆形住所，为世人所注目惊叹！

    元大都诸建筑中最典型的蒙古包式土木建筑是仪天殿。

   据《金鳌退食笔记》承光殿条载；“在金鰲玉蝀桥下之东，围以圆城，设以脾睨自两掖洞门而升，中搆金殿，穹窿如盖，华榱绮牖，旋转逥环，俗曰『圆殿』。11

   承光殿是元代瀛洲岛上的圆殿，又称仪天殿，明易为承光殿，历代王朝多有修缮更新。从“穹窿如盖”四字中才知道原来仪天殿是蒙古族常用的“崩布格尔”顶，也就是蒙古包顶式的建筑，从“圆殿”一词中也可以知道原来仪天殿是蒙古包形状的建筑物。

另外，隆福宫西御苑也有一个圆殿，想必也是蒙古包式建筑。元大都诸宫殿中，有棕毛殿，水晶宫，恰恰尔宫，失剌斡耳朵，也许就是其中之一遗址。

    长方形平台图宫殿——蒙古语称做“黑雅格” ��hiyag �� 成称“乌日塔都日布勒金” ��urta dorboLjin �� 以著名的廣寒殿为首的元大都众多宫殿的平面图都是这样的。如：万岁山上的延和殿，介福殿，仁智殿。隆福宫的针缐殿，西苑的歇山殿，兴圣宫的奎章阁。延春阁的宸庆殿，清宁宫，慈福殿，明仁殿。大明殿的宝云殿等等。

正方形平面图——蒙古语称做“都希” ��dushi �� 是铁砧子的意思，又称做“都日布勒金” ��dorboljin �� 是四方的意思。蒙古族图案中使用频率最多的一种图案。元大都正方形平面图的平面图的宫殿较多，如荷叶殿，温室浴室，妃嫔院等。

“”八方形平面图，蒙古语称做“纳玛拉金” ��naimalajin �� ，大多采取了综合性组合的图形。

“”六方形平台图——蒙语称做“吉如古拉金” ��jirugulajin �� 六方形的意思。瀛洲殿，方壶殿就是这种样子的平面图。

还有三角形平面图△，蒙古语称“古日巴拉金” ��gurbaljin �� 又称“川金” ��Quajin ��“川东” ��Quadun ��“道日木” ��dorom �� 等等。在元宫御苑，灵囿中的亭台，多为三角形。

宫殿的瓦顶，主要是蒙古族形式的“崩布格尔” ��bombger �� 和“脉罕” ��maihan �� 即歇山顶为主。还有硬山，卷鹏，悬山，攒尖，盝顶等多种形式，采取单檐，重檐等不同形式，不拒一格的和环境自然形成和谐统一的风格。

蒙古民族是由一个小小的游牧民族，在短时间内崛起来走向世界的。其特点是人口少，能量大，入住中原以后肇建了当时世界上最宏伟，最先进的，最有民族特色的大都城和金碧辉煌宫殿群，为世人所警叹！这是我们的中华民族的骄傲。

据学者不完全统计，元大都宫殿大概有116座，其中不可考证的就有47座，可谓庞大宏伟，深邃莫测。蒙古族建筑学是中华民族建筑学的一部份，蒙古族建筑文化体现了蒙古人民的智慧，坚强心灵，内心世界，审美观和创造才能。并以自己独特的蒙古风格，在中国和世界建筑领域占有重要地位。

联合国文教方面官员视察元上都以后，曾说过：“元朝历史和元上都的文化遗产是世界文化遗产的重要部分，如果没有了蒙古历史和元上都，那亚洲乃至欧洲的历史，则是不是完整的历史。” 12世界著名的建筑家，主持美国故都费城城市规划20年之久的培根年说：“在地球表面上人类最伟大的单项工程，可能就是北京城了。这个中国城市是作为封建帝王的住所而设计的，企图表现出这里乃是宇宙中心。整个城市深深沉浸在礼仪规范和宗教意识之中……它的（平面）设计和如此杰出，这就为今天的城市（建筑）提供了丰富的思想宝库。”13

随着元上都申请进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的进程，元上都，元大都成为《元上都学》和《元大都学》的条件已逐渐成熟。今天对元上都，元大都的发展研究乃是蒙古学上的一个重要课题之一。

注释：

注①：（韩）金正洛《千年人物》198页，民族出版社，2003（蒙文）

注②：（波斯）拉施特《史集》俄译本46页

注③：萧默《中国建筑》第六页，文化艺术出版社，1999年

注④：朱偰《元大都宫殿考》中国营造学社，1932年

注⑤：阿木尔巴图《蒙古族图案》第7页，内蒙古大学出版社，2005年

注⑥：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北京市文物管理处元大都考古队《元大都勘察和发掘》《北京后营房元大都居住遗址》《考古》1972年第一期

注⑦：阿·敖其尔采访录

注⑧： �� 英 �诺郎�编 吕浦译 周宵良注《出使蒙古记》144页，中国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83年

注⑨：拉施特著 余大钧、周建奇译《史集》第51、252页，商务印书出版，1983年

注⑩：同注④

注11：四库全书（清）高埼撰《金鳌退食笔记》（上下两卷）

注12：张文芳、王大方编《走进元大都》11页，内蒙古大学出版社，2005年

注13：《留住古都》第23页，北京燕山出版社，2004年